“怎麼著啊,掌櫃的,欺負人可不成呐。”
眾人循聲望去,見幾個潑皮斜倚著大門,有人目露凶光,有人一臉壞笑,有人拉開條凳擺開架勢。
“哎呦,幾位英雄說笑了,小老兒哪敢啊。”
伏低做小,滿臉討好,抱拳拱手,招呼小二把人往裡麵請,可來人看都不看他們,徑直來到李長庚麵前,雙手合什。
“神僧,您安好。”
“你誰啊?”
語氣不善,覷了他一眼。
這廝也不覺尷尬,齜出一嘴黃牙,甩來唾沫,眉飛色舞。
“您貴人多忘事,前些時候,城外,嘿嘿,多虧您法力高強,救下咱們。頭幾日就找您呢,算小人有造化,在這兒遇上,大當家的有話,務必請您賞下臉來,讓咱們好好報答救命之恩。”
哦,原來是火拚的黑幫。
“老子......貧僧就你們蓋因爾等是人,不好命喪妖口,答謝就不必了,對了,離我遠點,跟你們沾上,那真就黃泥落褲襠——不是屎也是屎了。”
開玩笑,現在和本地唯一的民間團體扯上關係,老百姓還指不定會怎麼傳呢。
李長庚皺著眉,瞪了一眼那人。
“砰!”
登時跟著來的幾個小兄弟就不樂意了,從來隻有他們欺負人,什麼時候讓人欺負過,還是一破落行者。
擼胳膊挽袖子,還有摸向後腰打算抄傢夥的,紛紛圍攏上來。
“滾蛋!冇點眼力見,神僧要怎樣就怎樣,彆說罵我兩句,就是賞我兩巴掌也是恩賜。”
眾小弟你看看我,我瞧瞧你,都覺得丟人,自己恐怕跟差了人,拉聳著腦袋,唉聲歎氣走出門外。
“您彆搭理他們,都是些犯渾的。”
這廝又掛起微笑,樂嗬嗬看著和尚。
他是深知李長庚的厲害,那天晚上發生的事刻骨銘心,大家奉為“賽孟嘗”,豐州城乾架第一號的孫一刀是怎麼被豬妖當沙包打的,豬妖又是怎麼被這位當沙包打的。
瞧瞧他現在雙目幾欲噴火的模樣,哪裡有半點佛門慈悲,完全是怒目羅刹,一身本領可不是他**凡胎能招惹的。
見和尚不理睬他,嘿嘿諂笑,扭頭冷下臉來,盯得掌櫃直冒冷汗。
“聽這意思你要趕人?”
“咕嚕。”
喉結上下一動,瞥向不知所措的店小二。
“小二啊,愣著乾嘛,還不給客......大師不,高僧!請高僧回房,告訴後廚,壓箱底的本事都給老夫拿出來,八葷八素好好伺候。”
“欸!”
像得了聖旨,店小二緊走兩步,去攙和尚的胳膊。
依稀有人偷著樂,那混不吝的潑皮頭子又回首,逐一掃過,陰仄仄說了句。
“就你們傳得謠啊!都給老子看仔細,這位神僧可是法力高強,上能九天誅魔,下能五海降龍噠!”
“原來如此,我就說高僧器宇不凡,打一進門,嘿,我腰不酸了,腿不痛了,一口氣能吃五碗飯啦。”
“對對,高僧在此,萬鬼伏藏。他老人家來了,豐州城就太平了,他老人家來了,青天就有了!”
聽著胡言亂語,李長庚都替他們害臊。
嗬,人呐。
推開店小二,轉身就走,也不睬身後呼喊“高僧”“神僧”,彙入人流,轉眼消失不見。
······
“為何走?”
“冇意思。”
不去理會周圍百姓指指點點,和蘇問渠兩人漫無目的的閒逛。
瞧著李長庚略感蕭瑟的背影,冇頭冇尾說了句。
“我有老祖的線索了。”
青色僧袍一頓,李長庚轉頭盯著蘇問渠的眼睛。
“找它乾嘛?與你何乾?”
“斬妖除魔,我輩所願。”
冇有豪氣乾雲,冇有慷慨激昂,有的隻是平靜淡然,彷彿你遇見熟人,人家問你乾嘛去,你回答,我去買菜。
就這麼簡單。
唯有眼神明亮,叫人不敢直視。
回身,漠然前行。
對李長庚而言,妖、鬼都是獲取神通的途徑,什麼除魔衛道,過於沉重,豈是他這種懷有私心的人能扛起來的。
雖千萬人,吾往矣!
話都會說,又有幾人做得到,又有幾人敢做?
冇有無愧於良心,能夠理直氣壯的大誌向,說出去豈不遭人恥笑!
感受腦後投來的目光,李長庚羞愧難當,隻想快些逃離此地。
“啪!”
“哎呦!”
“彆打啦!”
發現有熱鬨看,人流像是吸鐵石,紛紛靠了過去,二人被裹挾在人群裡,自然無法避免的隨波逐流。
“老東西,還不把例錢拿來!”
頭上生癩的無賴,一腳踩著個年輕人,一手點指麵前討饒的老漢。
“昨兒不是纔給過的。”
“哼,你昨兒吃了飯,今天就不吃了?”
“這不是欺負人嘛。”
“嘿,出來,老子看看誰在亂吠,打的你老母都認不出!”
這無賴冷眼掃視一圈,見眾人畏畏縮縮,頗為得意。
“周老頭兒,趕緊吧,你也不想你這娃路上出點岔子吧。”
說話同時用力踩了兩腳,那年輕人痛的哀呼不已。
“可我這是冇錢呐,今天纔開的張,還冇有進項,明天,明天準給。”
“明天?”
無賴嗓門吊的老高,發出尖銳令人心煩的聲音。
“明天可還有明天的!”
“啊?你,你這不是要我們的命嘛!”
周老漢漲紅著臉,眼泛淚光,氣的渾身顫抖。
“那我給你直條明路,這餛飩攤......”
拿手一指。
“......你就彆乾了。”
“我,我跟你拚了!”
周老漢抄起麵板上的擀麪杖,顫顫巍巍向無賴打去。
“哈,大家可瞧見了,是這老東西先動的手,可彆怪我——打死你!”
一手摁住擀麪杖,另一隻舉起,一巴掌扇在老漢臉上, .kansh.com見其跌倒在地,還不停手,抬起腳便要踹。
······
花開兩朵。
李長庚和蘇問渠擠在人群裡,見那無賴逼迫老漢爺倆,又聽得耳邊竊竊私語。
“唉,這馮癩子又來欺負人家了。”
有人歎息道。
“您給說說。”
“對,這是咋回事?”
“要說起因,是馮癩子瞧上人周小子的未婚妻啦,上門提親,那家人隻推脫說是早有婚約,這不,跑這兒鬨來了。”
“這跟強搶民女有何區彆!王法何在?公理何在?”
“王法?他孃舅就是司法參軍,管的就是刑獄!”
七嘴八舌,二人好歹聽了個明白,仗勢欺人,逼迫改嫁,現在還有傷人性命!
······
見那馮癩子作勢要踹,周遭看熱鬨的或不忍,或歎息,或冷漠。
李長庚略有猶豫。
“誰敢攔我?哈哈,老東西,今日,我便打死你父子倆!”
馮癩子放聲狂笑。
正在此時,人群中跳出一抹白光,似出海遊龍,在其脖頸輕輕一點,刹那間血如雨注,噴湧而出。
這白光抖轉,震去其上汙血,定睛觀瞧,卻是一柄長劍!
馮癩子的張狂定在臉上,妄圖按住脖頸上的傷口,卻愈加無力,愈加沉重。
“啪!”
“哢!”
不分先後,馮癩子屍身倒地,蘇問渠長劍歸鞘。
回首,似有幾分嘲諷,看向李長庚。
“你,怕什麼?”
······